13我知道,她发现了。我二话不说,立马扑通跪了下去:「婆婆,求你帮帮我,我不能被发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女婆子神色不忍,扶我起来长叹一声:「真是造孽啊!」女婆子帮我隐瞒了消息,说我只需要补补,保准能生个大胖小子。我看起来心灰意冷:「王铁哥哥,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就把我卖了好了。」王铁转头骂了吴婶一顿,吴婶心虚得不敢说话。他连忙心疼地握住我的手保证:「谁敢卖你,等你身体调养好了还要为我生个娃。」我借机提出要求,想跟许茹她们一起去村外挖野菜。想了想我这段时间的表现,王铁答应了。村里的妇女出去挖野菜都是成群结队,其实就是为了监督卖来的女人,怕她们逃跑。知忆也来了,拿个破布袋子跟在我身后。我拉着知忆的手,偷偷给她吃了一块巧克力,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有些心酸。我告诉她私下里可以叫我小姨。许茹凑上来:「真是奇了,这孩子怕生,怎么跟你这么亲?」我淡淡道:「我从小就有孩子缘。」看我不想搭理她,许茹知趣的走开了。我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都是狭窄泥泞的小路,整个村庄三面环山,难怪这么多年没一个女人逃得出去。我带着知忆找了块地就开始挖野菜,她力气小,我让她在旁边歇着。许茹时不时地注意我的动静,泛起嘀咕:「这个林文可真不一样,哪个女人被卖过来不是寻死觅活,她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不哭不闹。」天色很快暗下来,我挖了大半篓野菜,大部分都给了知忆。回村后我送知忆回家,快到时给了她一个馒头,这还是王铁要求吴婶给我补身体的。我看知忆吃的狼吞虎咽,手臂和小腿上都有很多伤痕。她告诉我是刘大贵打的。「不听话,爸爸就会打」,知忆的样子非常害怕。我抱住知忆小小温暖的身子,真怕明天就变得冰冷。「要加快了」,我告诉自己。自从可以每天出去挖野菜后,我都会偷偷的给知忆带吃的。其他人见我一点逃跑的迹象都没有,也就放松了警惕。我经常送知忆回家,刘大贵大多时候醉得不省人事,今天却赶上了他发酒疯。刘大贵抓起我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臭婊子,你再逃跑试试!」知忆吓得哭了出来,我让她赶紧跑,去叫人。我的额头撞出了血,却缓缓地笑了:「刘大贵,你杀了我一次,还要杀我第二次吗?」刘大贵酒还没醒,像见了鬼一样:「不可能,你是谁?」我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被你杀死的梁雅呀,你好好看清楚。」刘大贵脸色青一块白一块,这时王铁他们赶到了。我捂住额头虚弱地喊道:「王铁哥哥救我,刘大贵他疯了。」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刘大贵把自己老婆打死也就算了,还欺负王铁的媳妇。」「这林文生的这么漂亮,不知道刘大贵是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王铁怒不可遏,冲上去暴揍了刘大贵一顿。刘大贵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的腿被打瘸了。我看着眼前这幕,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但这还远远不够,我要的是,以命抵命!14已经没有人敢给刘大贵活做了。王铁放出话,谁让他做事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加上刘大贵干活偷懒整日酗酒,这次算是彻底栽了。我懒懒地躺在床上休养,许茹向我透露了不少消息:「刘大贵真是活该,就是可怜了他的女儿。」我有点紧张:「知忆怎么了?」许茹脸上带着怜悯的神色:「刘大贵没钱买酒了,打算把知忆卖给另外一家村子的人当童养媳。」我气得骂出了声:「这个畜牲!」许茹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呐呐地说道:「村里的女娃长大了也是要卖的,不然哪有钱给儿子买媳妇。」我反问道:「许姐姐,我记得你也有一个才四岁的女儿,你舍得将她卖掉吗?」许茹愣住了,红着眼说道:「这都是命啊。」命,我偏不信命!傍晚时分知忆在一条隐秘的小道上等我。她吃着我给她带的一个鸡腿,突然哭着说道:「小姨,我要被卖了,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连忙安慰她:「不会的,小姨不会让知忆被卖的。」我又告诉她:「我们知忆以后还要上大学,有一个和和美美的人生。」知忆天真的眼睛望着我,她懂的不多,却对我话里的美好充满向往。可我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草垛里,一路跟踪过来的许茹听到了我俩说的话。这个林文,竟然是知忆的小姨!她到底想做什么?许茹魂不守舍地回了家,她老公迎面就是一个巴掌:「还不做饭,想饿死我是不是!」四岁的女儿哭着跑过来抱着叫妈妈。她老公讥讽道:「来这么久才给我生了个赔钱货。」许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是啊,就算林文是知忆的小姨,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我来到小超市跟胖子闲聊:「叔,刘大贵最近没有来买酒呀?」胖子不屑地说:「他哪有钱,还欠着好多账没结。」我点点头,胖子也买了个小姑娘,小姑娘被一根铁链锁住,惊惶地看着我。在这个地方,女人只是一项物品,不听话就可以像狗一样被栓起来。胖子得意地向我炫耀:「看看叔新买的女人,这相貌比起你来也不差什么,就是还得教教。」我已经厌恶至极:「叔,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胖子吃了一惊:「你这说的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告诉知忆,要跟她玩一个小游戏。在刘大贵房子旁边,我蹲下身告诉知忆:「今天晚上十点,王铁不在,我带你走。」知忆问我:「姐姐你有钱吗?」我低声说道:「有的,王铁挣的钱我偷偷拿了,埋在院里的槐树下。」房子窗户那里有些响动,我勾起嘴角:刘大贵,你此时想喝酒,想得发疯了吧。今晚,我为你准备了一项大礼。夜已经深了,我留意院里的动静,刘大贵果然翻墙下来。刘大贵拿个小铁锹在槐树旁挖了起来。「该死的王铁,还有那个小娘们儿」,刘大贵恨恨地念:「还想跑,钱是我的了。」好久没喝酒,他犯了瘾症般扯了扯脖子。我慌张的告诉吴婶:「不好了,家里进贼了。」吴婶大惊:「什么!」她抄起门口的一根木棍,来到院子一看:刘大贵正挖出一个小布包。吴婶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你这天杀的刘大贵,敢来我们家偷东西。」吴婶边打边骂,刘大贵狠狠地把她推在地上:「滚,死老太婆」,一瘸一拐的跑了。吴婶坐在地上哭喊起来:「王铁呀,你一会儿不在家别人就欺负上门了!」刘大贵跑得不快,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条河边,兴奋得打开布包:「哈哈哈,发财了」布包里只有轻飘飘的几张纸,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脸上浅笑温柔。可在刘大贵眼中,女人像是厉鬼索命。「啊!」他吓得大叫,把照片丢在一旁。我头发散乱盖住了脸,身上穿着一身白布,出现在刘大贵眼前:「刘大贵,我死的好惨啊——」「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想干什么?」刘大贵惊恐地用手指着我。我身体瘫软在地上,爬向刘大贵,用手撩起额发,上面赫然一个血洞!「你打得我好痛啊」,我哭泣道。刘大贵连滚带爬地后退:「梁雅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向刘大贵扑了过去,嗓音凄厉:「刘大贵,你下来陪陪我吧!」刘大贵吓得魂飞魄散,一脚踩空,落进河里。我站起来,刘大贵在水里挣扎,他此时才看清我的脸,不断求我救他。我平静地问道:「当初我姐姐求你的时候,你放过她了吗?」15刘大贵的尸体在第二天被村民发现了,村里的人有了新的谈资。吴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报应:「老天开眼,这刘大贵肯定是鬼迷了心窍,才在河里淹死的!」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呢,我心里嗤笑。出了这事,王铁最近不怎么出去做工了,我有些发愁,知忆该怎么办呢?这时许茹却告诉我:「知忆小丫头,我会照看的。」我有些奇怪她怎会如此好心,她感慨道:「女孩儿生在我们这里就是遭罪,知忆还小,我接过去跟我住一段时间。」我松了口气,谢过许茹。日子好像平静了下来,我照常每天出去挖野菜,心里却在计划要怎样逃出去。我得想一个万全的法子,知忆不能永远生活在这里。还有村里这些被卖来的女人,谁能救她们逃出生天呢?我规划着逃跑路线,王铁至今不肯带我去镇上,我不知道怎样上大路。周围的大山像牢笼困住了我,也吃掉了许多女人的性命。我还在等待机会。可是老天这时候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出事了。晚上王铁不在,说跟人商议事情去了,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林妹子,不得了了!」许茹跑得满头大汗,她还带上了知忆。她慌张地朝我说道:「我听我老公说李叔来了,好像是你的身份有什么问题,趁现在没人,你快带上知忆跑吧!」说着把知忆往我面前一推。我知道事情暴露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真心实意地向许茹道谢,郑重道:「许姐姐,谢谢你,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许茹脸色怔然:「我走不了的。」她想起什么害怕得摇了摇头:「林妹子,你跑吧,跑得越远越好!」我点点头,去厨房拿了个东西。吴婶跟人出去歇凉了,我现在就得走,不然一切都晚了。我抱起知忆走了小道,村口已经有人守住了,我暗道不好。我出不了村,就算出去了我也不认识路。这是一个绝望的境地,要是被抓住,生不如死!我摸摸知忆的头问道:「知忆,小姨带你走,你怕不怕。」知忆摇摇头:「我要跟小姨一起。」可是对不起,知忆,我不能带你跟我一起死,你应该充满希望地活下去。我把知忆放在路边,告诉她在这里等着,转头跑向了树林。姐姐,你在天有灵,会保佑我们吧!村里大批的人拿起手电筒,还有木棒,他们同仇敌忾,要把逃跑的贱人抓回来!吴婶吐沫横飞:「这小贱蹄子原来是梁雅的妹妹梁文,不知道憋什么坏主意呢,肯定是想为她姐姐报仇!」另外一人说道:「王铁,这抓回去可得好好教训,女人不打哪有听话的」。王铁拿着一根铁链,恶声恶气地回答:「让我抓到这个贱人,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村里的人搜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梁文的身影。倒是知忆,她像个哑巴一样什么也不说。「这女的还会遁地不成?」但很快,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林子着火了,树木烧得噼里啪啦,与树木相连的山慢慢得也烧起来了。大家都愣住了,这种情况没有人敢提出搜山。火是我放的,我从厨房拿了火折子。今晚这情况,凭我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我逃到了山顶上,火势渐猛。我会死,但知忆能活下来,并且离开这个地方。16我在等,每一秒都如此漫长,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夜空都红了。「轰-轰-轰——」我终于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隔得很远,慢慢的,出现了很多消防员,还有穿着警服的人。村子里有很多被关起来的女人,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转移。警察一定会发现的,还有埋下森森白骨的树林,这些冤情都会大白于天下。火势已经向山顶逼近了,我躺在山顶,心中一片平静。我觉得这就是结局了,坦然地闭上了眼睛。豆大的雨点,一滴,两滴落在我脸上。我不可思议地睁开眼,雨势大了起来,下面的消防员和警察在喊。火一点点的熄灭了,倾盆大雨,像是要洗净这个地方所有的罪恶。我的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流下,抬头望向天空,视线模糊不清。但我听到雨声中像有个女孩子讲话,那声音曾经陪伴了我十几年:「文文啊,快回家吧!」我笑着应了,拼命向山下跑去。树林里共挖出15具尸体,解救了被关起来的妇女13人,有几个女人已经精神失常。被拐卖的妇女都受到了专业的心理辅导,并且由专人护送回家。白湾村大部分人员被控制起来,关于他们的犯罪事实只待查清,等着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这成了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各地媒体都争相报道,拐卖妇女案件成了严厉打击的对象。刚做完笔录,我抱着知忆从警局出来,婉拒了几个记者的采访。我也拒绝了专人护送,跟警官借了点钱。回家这条路,我们走的实在艰辛,最后一程,就轻松地走吧。知忆一路上都很兴奋,靠在火车的窗口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色。我向知忆介绍外面的景色,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她有点紧张地问我:「外公外婆会不会不喜欢知忆啊?」我回答她:「怎么会呢,知忆这么乖。」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我站在熟悉的小区门口,近乡情怯,竟有点不敢进去。知忆问我怎么了,我笑起来:「没事儿,带你去见外公外婆咯。」我在心里补了一句:「姐姐,我们回家了。」我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我爸,他见了我,嘴唇抖动着:「文,文文—」妈从里面出来:「老头子,是谁啊?」她也呆住了,然后冲过来抱住我泪流满面:「孩子啊,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啊?」我将知忆从背后拉了出来:「叫外公外婆。」知忆脆生生地叫了一句。我看着爸妈花白的头发,将手中的骨灰盒放在旁边,跪下向他们磕了一个头,流着泪说道:「爸,妈,我把姐姐带回来了」。爸妈悲恸,看了看知忆的眉眼,跟姐姐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也忍不住,我们抱成一团哭了起来。这次,是重逢的哭。很多年后,我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知忆穿着一身警服,有点害羞地告诉我:「小姨,我有对象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我看着小知忆出落成美丽活泼的大姑娘,感慨还没养几天,大白菜就要被猪拱了。我故意逗她:「我不去,哪个男人配得上我们知忆。」知忆撒娇地拉着我的手:「小姨最好了,去看看嘛,你肯定会喜欢的!」我恨铁不成钢:「你呀你!」晚餐安排在一家高级餐厅,门外一个俊朗少年走了进来,知忆开心地向他招手。看到这一幕,时光仿佛倒流。我恍然间想起了一位故人,那都是被尘封的往事。17房间的风铃铛铛做响,里面有本相册,有我和姐姐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一张是我的大学毕业照。我穿着警服,微笑地看向镜头。正文完往事我填志愿时报了警校,在学校性情冷漠并不合群,一向独来独往。姐姐的事已经有眉目了,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名字—「李叔」。这人的警觉性很高,我跟了许久,都抓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姐姐失踪的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梁文,又做功课啊」,旁边的同学拍拍我:「马上都要毕业了还这么拼,今晚一起去玩儿啊!」我合上本子:「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去吧。」另外一位女同学耸耸肩:「都说了她不会去的。」宋时看着我远去的背影,跑过来跟我并肩走在一起。他样貌长得非常英气,在学校很受欢迎,却老是喜欢围绕在我身边。「梁文,毕业后我爸想安排我出国留学」,他看起来有些沮丧:「你是在哪个单位实习啊?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出国呢。」我对他话里的暗示全当不知,只是淡淡地回答:「我的实习单位还没定。」宋时有点紧张地说:「今晚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同学这么久了,这也是最后一次。」我本想拒绝,看他期待的眼神突然有点心软:「好吧,你把地点告诉我,今晚过去。」他傻乎乎地笑起来。晚上我提前了一点过去,他们定了一个包厢,我正在找。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女的从我身边走过:「这个叫梁文也太幸福了吧,包厢里布置得那么浪漫!」「要是我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宋时也是大帅哥一个。」我顿住了,宋时对我的心意我早有察觉,他的目光总是温柔地看向我。可我无法回应这段感情,来到这里之前,我刚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悄悄地出了店,路灯有些坏了,前方的路黑茫茫一片。第二天宋时问我为什么没去,我推脱说临时有点事。他有些受伤:「我等了你一整晚,梁文,你知不知道我——」「宋时」,我打断他:「你的事情我不关心,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们也不会再见。」宋时惊讶于我的直白,被我气笑了:「梁文,你可真狠!」我心里微微刺痛,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毕业典礼当天,摄影师给大家拍了合照。宋时兴致勃勃地拉着我拍照,我拒绝了。他有些孩子气地问我的心是不是铁做的,我没有理他。他在旁边生了半天闷气,又鬼鬼祟祟地跑去跟摄影师说了什么。我坐在栏杆上,有些轻柔的风吹动头发。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很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梁文,看这里!」宋时大声喊道。我下意识转头,宋时用手臂给我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我忍俊不禁,摄影师「咔」地按下快门。宋时还是找到机会把我堵在了一个角落:「梁文,我喜欢你」。少年的爱情总是真挚热烈,快要灼伤我。「可我不喜欢你」,我残忍地拒绝。「一丁点喜欢也没有吗?」宋时像抓住最后一点希冀。「没有,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狠下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你有大好前程,而我将陷入泥沼。后来宋时出了国,我走上复仇的道路。那是我跟宋时最后一次见面,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