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雪带着孩子们来得很快。 两个小家伙刚睡着没多久,被叫醒后没哭没闹,可到医院看到妈妈后,立刻哭着扑过来。 小宇懂事些,一直担心着弟弟,见弟弟好端端地在妈妈身边坐着,他终于放下心来,拉住弟弟的手愧疚地说:"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弟弟嘟了嘟嘴巴,露出委屈可怜的小模样,但也没责怪哥哥,反倒懂事地说:"你就比我大几分钟而已,还没我壮,怎么保护我,我保护你还差不多,哼。" 原本,大家都被封墨言生死未卜的消息折磨着,气氛压抑到极点。听闻这话,几人都忍不住微微笑了,夸兄弟俩感情好。 徐红跟封振霆虽然心急如焚,担心儿子,可当看到孙子们,注意力还是被转移了些,走上前来。 "孩子……你,你没事吧"徐红拉过小宙,这才想起关心孙子来。 杨千语没有阻拦,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站在母亲的角度,她能理解徐红现在的心情,所以也懒得去计较那些前尘恩怨了。 若孩子陪着她,能让她心情安慰一些,那就陪着吧。 希希依偎在妈妈怀里,左右看了看,瞧出什么来,萌萌的小奶音喏喏地问:"妈妈,爸爸呢爸爸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小丫头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瞬间将刚刚缓和的气氛重新拉入地狱。 杨千语强忍着心痛担忧,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尽量轻描淡写地道:"爸爸因为救二哥哥,受了伤,医生正在给她做手术。" 希希眉头一皱,下意识扭头看向那个亮着的红色"手术灯",顿了几秒才问:"爸爸伤得严重吗" 大人们都不做声,杨千语抱了抱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严重……" 希希眼睫一抖,瞬间红了眼眶。 "宝贝,爸爸会没事的,他那么爱希希,一定会快点好起来,陪希希玩耍的。"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也跟着伤心,杨千语赶紧安慰女儿。 这些话小丫头有没有听进去没人知道,但小宇却全都听懂了。 没理会所谓"奶奶"的殷勤呼唤,小宇一直守在妈妈身边,听到这话,小家伙英俊周正的脸庞明显收紧了些,看向妈妈问道:"他……会不会死" 杨千语心里咯噔一蹦,还没回答,希希突然转身,伸手就是一推:"你胡说!我爸爸不会死!他才不会!" 小宇被妹妹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杨千语手快,连忙扶了把。 "希希……"她下意识叫住女儿,可是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又不忍心斥责。 再看向大儿子,只见小家伙也红了眼眶。 她顿时明白儿子的心理。 小家伙一定也很担心那个人,虽然没有承认他是爸爸,也没有真正喊过一声爸爸,可他心里,早已经认定了那个爸爸…… "他不会的。我们一起为爸爸祝愿,祝愿他快点好起来,嗯"杨千语红着眼眶,将两个孩子拥进怀抱,低声呢喃。 封墨言,你看到了吗 孩子们都盼着你好起来。 你一定要挺住! ———— 一干人等在手术室外等到凌晨三点多,终于,手术室灯忽然熄灭。 众人一惊,抬头的抬头,起身的起身。 手术室门打开,一群医生陆陆续续出来。 杨千语枯坐了几个小时,猛地起身脑子里又是一阵眩晕,费雪赶紧扶住她,"你怎么样要不要让医生看看" "没事,就是起身太急。"她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跟着众人一起走到医生面前。 徐红询问了情况,主刀医生脸色严肃地道:"手术是成功的,可患者从七楼坠落,全身多处重伤,大脑也遭受撞击,又失血过多——纵然手术成功,可能不能挺过去,犹不好说。" 徐红不接受这个说辞,激动地道:"我儿子不会有事!他肯定能挺过去的!" 话音未落,又悲伤地哭起来,封振霆揽着她轻轻安抚。 医生明白家属的心情,可有些事情必须得早点说清楚:"患者伤势太重,头部、脊椎、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就算他能挺过去,以后能不能醒来,能不能恢复运动能力,都……" 这次,医生话没说完,杨千语抢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变成植物人或者瘫痪" "嗯。"医生点头,继续道,"手术过程中,患者曾一度心跳停止,大脑缺血缺氧,这种情况极可能导致脑组织受损,所以……" 所以,变成植物人或是全身瘫痪,是极有可能的。 杨千语没说话,脸色僵硬苍白,连呼吸都有些滞缓。 费雪扶着她,不住地低声轻唤。 徐红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悲痛之下,又把矛头转向杨千语:"你胡说什么墨言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要这样诅咒他!你给我滚!滚远点!墨言要不是被你迷住,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她光是骂还不够解气,又连连上手推攘。 杨千语被推的往后趔趄,幸好费雪扶着,不然就摔倒了。 见闺蜜不吭声,而徐红越发得寸进尺,费雪忍无可忍,一把拨开徐红的手,"你儿子是为了救你孙子才落到这般田地的,关千语什么事" "再说了,杨采月是谁招来的祸害还不是你们封家!你们被她骗的团团转不说,最后还被人家害得差点命都没了,你不去找杨采月算账,在这欺负无辜的老实人!" 徐红悲痛交加,不甘示弱:"你算什么东西,要你管" "我才不想管你们家的破事!我只想告诉你,你儿子是你们自家人害的!是被你们自家人的贪婪、偏见害的!千语跟孩子们都是受害者!" 费雪这番话可谓直戳要害,入木三分。 当年,如果封家人没有那么针对千语,她和封墨言也许走不到离婚这一步。 那杨采月也不会有机会成为封家的准儿媳,现在又被退婚,导致心生怨念,走入极端境地。 若非要找个罪魁祸首,那的确只能算在封家头上。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可徐红怎么可能接受这番说辞 她恼羞成怒,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你个死丫头懂什么!你算什么东西对我说三道四的,有没有教养!" "我说的是大实话!你怎么不怪自己没看管好杨采月你儿子不是把人交给你盯着吗你没看好让人跑了,才让她有机会抓了孩子威胁你儿子!非要找凶手的话,你也算帮凶!" "你——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徐红彻底被激怒,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冲上去要打人。 一旁医护跟王城等人赶紧上前拉扯,两边劝解。 好一会儿,徐红才被安抚着拉到休息室去了。 医生忙了大半夜,全都累了,等争执平息,也都散去。 杨千语疲惫得很,脑子里嗡嗡乱叫,两边太阳穴也疼得厉害。 见闺蜜还愤愤不平,她有气无力地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想骂就骂好了。" 费雪冷哼了声,"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让她骂我就知道你又心软!" 其实杨千语也不是心软,而是她现在确实没有跟人吵架的劲儿了。 "去问问护士,看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嗯,我去问问,你坐会儿。" 费雪去打听了,很快回来说:"人在ICU,还没脱离危险期,现在也不能探望。" 杨千语起身。 "你干嘛去" "看看他。" "都说了ICU不能探望啊!"费雪跟上,怕她摇摇晃晃地摔倒。 "我就在外面看看……" 重症监护室外,寂静深夜,空无一人,深秋的夜更显寒凉。 杨千语站在走廊,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护士告知了大致方位,她瞧着,却看不到那人。 因为病床周围摆满了各种医疗器械,只隐约能看到那人躺在一堆管线中间,仪器的屏幕上微弱地划过心电图。 "费费……你说他会不会醒来……"杨千语呢喃着,眼睛酸痛的好似针刺一般。 费雪看着这一幕,心里也跟刀割似的。 沉默片刻,她没有回答闺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是不是直到这一刻,你才发现心里并没有完全放下他" 杨千语回眸,视线与她对上。 从出事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周遭安静了好一会儿,杨千语才微微理清思绪,低声说:"没有什么放不放下,只是,他就这么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对孩子们来说,也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费雪长长叹了口气,"我懂了……" 顿了顿,她又劝:"都快四点了,先去休息吧。你抽了那么多血,需要好好静养,别忘了孩子们还需要你照顾。" 说到孩子,三个小家伙等到凌晨两点,困极睡去。 她还不知道等希希醒来,该怎么跟小丫头解释爸爸的情况。 费雪见她杵着不动,伸手揽着她扳了下,"走吧,去休息下,你守在这里也没用。" 杨千语随着挪动脚步,可才走出两步,双腿一软,整个人跟一滩烂泥似的晕倒在地。 "千语,千语!"费雪抱都没抱住,被她压着一起半跪在地,连忙四处叫人,"医生……护士!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