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不是哥们……我都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了。这都能圆回来?自污出奔的计谋,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谁知道,狄仁杰只需一席话语,就把自己穿越以来的谋划干回了原点。岂止是原点,而且还后退了一大步!因为曹王的封号现在是空着的!父皇让新任命的曹王府长史辅佐自己……这是内定我当曹王了?这是不是有种钦定的感觉?“恭喜殿下。”孔颖达正了正被李明弄乱的衣冠,向调皮捣蛋的学生拱手道:“你我师生之缘尽于此,不可谓不遗憾。”这句场面话是发自内心的。虽然李明殿下有点过于“圣质如初生”,但若是被忠孝蒙蔽了双眼,倒也情有可原。殿下本意是好的,只是执行坏了。孔学究一大把年纪,不至于记一个毛头小孩的仇。群臣不论各自的意见如何,也纷纷向未来的曹王拱手行礼。这是官场的基本功。李明木讷地接受众臣的道贺,欲哭无泪。“李明,你听清楚了吗?快向玄龄公行弟子礼。”李世民语气不耐烦,嘴角却满是姨母笑。因为他上位之前,与自己的父亲兄弟闹了点小矛盾。缺什么补什么,他格外看重孩子的忠孝。十四子虽学业不精,却能为了一句对父皇的恶言而失去理智,大闹朝堂,属实孝不可言。“哦……”李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以至于动作都有些呆滞了。这下完了!如果真封了王,将来绝对逃不过长孙无忌和武则天的夺命追杀!除非……我来当这个皇帝!醒醒,梦里啥都有……李明摇摇脑袋。自己刚才亲身体验了一把朝廷的唇枪舌剑。只能说,他就像玄幻小说里的气氛组,连高手出招都没看见就结束了。就这宫斗剧级别的政治斗争水平,别说碰瓷老奸巨猾的群臣了,连同龄的狄仁杰都望尘莫及。何况,上面还镇着一位跳出三界、文武双全的太宗。这还是本次议题无关紧要、君臣作壁上观的情况下。如果自己真下场参与夺嫡,触碰满朝文武的根本利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往好处想,我起码还有房玄龄辅佐,那可是千古名相、房谋杜断的房乔啊……”李明看向了自己的新老师。房玄龄依旧半眯着眼,不知喜怒。他身边,另一个满脸老人斑的老臣阴笑着向自己拱手:“老臣萧瑀,恭喜殿下与玄龄阁下。”我怎么好像稀里糊涂地卷进了两只老狐狸的明争暗斗……李明嘴角一抽,木偶似的向新老师跪拜。此情此景,让李世民不禁唏嘘。唉,朕对这位最小的儿子,是不是过于寡恩了。以至于稍加恩惠,就砸得他晕头转向。说起来,自从观音婢去世后,朕有多久没有去后宫看她们了……李世民枕着靠背,陷入了沉思。…………一波三折的小朝会散场,长孙无忌和孔颖达留了下来。孔颖达再次郑重其事地跪在李世民面前。“老臣,恳请辞去国子祭酒、太子右庶子之职。”即使宦海沉浮一生,老学究也不得不感叹,伴君如伴虎。短短一个上午,他经历了被学生气、被学生揍、又被学生举报的全过程。心累。这次的肇因是熊孩子为孩子王解围,可即使如此,自己也几乎惹了皇帝的怀疑,差点不能全身而退。下次呢。万一构陷者不是孩子,而是某位近臣,而且目标就是除掉他孔颖达呢?孔颖达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活够本了,也该急流勇退了。“冲远公三思啊。”李世民情真意切地说:“惹你生气的顽徒们,吾已责令改正,最顽皮的那个吾也将他逐出了小学。你为何仍执意要走?”孔颖达摇头:“非殿下之因也。老臣年岁已高,精力实在不济,唯独希望能在有生之年不负陛下嘱托,编成《五经正义》。企盼陛下恩准。”李世民长叹一口气:“既如此,吾也不便强留。你的待遇一并保留,特许你坐轿出入皇城。希望先生能常来看吾。”孔颖达一时哽咽,再拜:“谢陛下。”望着孔颖达苍老的背影,长孙无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李明殿下一番胡闹,还能收到这般奇效。”李世民神情复杂。“驽马恋栈,乃人之常情。冲远公被敲打后能立刻退位让贤,也是有大智慧的。”其实,他早有意将孔颖达清除出朝廷。这事还得从周公被“请”出文庙说起。周公辅成王是家喻户晓的典故,周公是周武王的兄弟,尽心辅佐周武王、周成王父子,与开创“玄武门继承法”的某人形成鲜明对比。每当天下人祭祀周公时,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的陛下?怎么看待杀害兄弟、逼父禅让的李世民?所以,周公必须让位给孔子。可问题来了,孔子是李世民幕僚班底孔颖达的祖先。这容易给天下人一种错觉:孔颖达恃宠而骄,进谗停祀周公。而李世民也成了听信谗言的昏君。多年来,他念及旧情,一直顶着明里暗里的非议,没有狠心将孔颖达清除出去。没想到,李明一番闹腾,竟让孔颖达心灰意冷,主动退出了政治舞台。既能平息非议,又没有让皇帝背上“鸟尽弓藏”的恶名。完美。“今日的收获还不仅于此。没想到,狄知逊之子小小年纪,便颇有胆识和才能。”长孙无忌向李世民拱手道贺:“江山代有才人出,乃陛下之福,大唐江山社稷之福。”李世民颇为玩味地抚摸着胡须。“辅机,今日涌现的少年英才只有一位吗?”长孙无忌一怔:“还望陛下赐教。”李世民点评道:“狄仁杰手腕高超,能娴熟地运用‘术’和‘法’。假以时日,或能主宰朝堂。”长孙无忌有些吃惊。对那出身不甚显赫的孩子,陛下的评价竟如此之高。更让他惊讶的是,陛下显然是先扬后抑,用狄仁杰衬托另一位少年英才。谁能把主宰朝堂的相材当垫子踩在脚下?“然而,‘术’和‘法’终究不过是朝官解决具体事务的手腕。“真正要治天下,所依赖的是‘势’。”李世民的目光投向远方。“能收服人心,让天下俊才为己所用。甚至能鼓动人心,让软弱的膏腴子弟也敢在朝堂上挺身而出。“凡事不必亲力亲为,只需一番谋划,便能上下用命,让不利于己的势头顷刻扭转。”长孙无忌心里一沉。李世民直视他的双眼,缓缓道:“吾子李明,颇有治国之才,吾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