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人紫灵惊愕道。赎什么人不等紫灵问出口,沈桑宁已经撑起一把油纸伞朝院外去了。烟雨朦胧,油纸伞上的水墨画如晕染开了一般。少女踩在青石板上,吧唧一声,石板翘起,水珠溅起两尺高。似在空中与雨水相撞,再清脆地低落到水坑里,泛起不可见的涟漪。裴如衍站在正门下,瞧见的就是这一副景象。世子,还走吗陈书半提醒半询问。按以往惯例,这个时辰,世子该在六部了。裴如衍静静伫立一会儿,袖中手指微动,眼看少女走近,才移开目光。细雨悄悄飘进屋檐下,将他衬得越发清冷,他没什么表情,仿佛是心如止水。同他平静无波的神态不同的,是沈桑宁一脸郑重。沈桑宁心里万分焦急,就怕去晚一步,无法挽回对云昭的伤害。是以,路过裴如衍时,她脚步都没停下。径直就朝外走去。马车驶到眼前,沈桑宁正欲上车,身后沉默的裴如衍,似犹豫之后,缓缓开口——夫人要去何处,可与我同行。门外,赫然停着两辆马车。沈桑宁知道他肯定要去办公的,也无意打扰他,遂打算拒绝。此刻,紫灵追赶了上来,少夫人,您要赎——话音一顿,在看见裴如衍时,将话紧急收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赎人这事能不能让世子知道,干脆闭口不谈。连脚步都轻巧了几分,恭敬地行了个礼后才走出去,手上还拿着两个黑面罩。偏偏紫灵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在裴如衍眼中就如同做贼心虚。他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正好,沈桑宁含糊其辞的拒绝传入耳中——我有些急事,不与你同行了。细看,她的眉眼都透着几分焦急。不怪裴如衍多想,主仆两一个着急,一个心虚,真的不像要干正事。眼看主仆两个就要上马车,裴如衍声音一沉——夫人。随后,也不拿陈书手中的伞,顾自下了走下台阶。陈书反应过来,世子,伞!离开屋檐的遮蔽,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裴如衍身上,索性他步子大,两步就走到沈桑宁面前。沈桑宁不明所以,见他冒雨走近,秀眉皱了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淋雨了,明明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又不是没伞,却不愿意等待下人拿伞。淋雨淋多了,难怪体质容易变差。沈桑宁在心中想着,也不妨碍她当即抬手,将伞举高些,一边忍不住问道:为何不拿伞举伞的同时,男人微微弯腰,进入伞下。裴如衍直接从她手中拿过伞,动作自然得就仿佛他本身就是要接伞的,即便她不为他举伞。你……抢我伞沈桑宁仰着头,看他。他低头与她对望,一本正经道:夫人昨日说的话可还记得沈桑宁愈发不解,哪句夫人说……要培养感情。裴如衍思忖着开口。同时将少女脸上诧异尽收眼底,他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莫不是又忘了后面这句,语气有些怪。怎么像是阴阳怪气。我没忘。沈桑宁想起昨夜,为了让他喝那碗甜汤说的话。她怎么都没想到,裴如衍竟是当真了。真的要培养感情这对她而言,倒也没有弊处,于是点头,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等晚上再培养吧。说着,她一脚踩上踏脚凳,欲上马车。手腕却被他抓住,再一再二被他阻止,她不免生气,你放开我。她真的很着急。语罢,裴如衍抓得更紧了,夫人要去做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沈桑宁不愿配合,被他不由分说地拽进了另一辆马车。可拉扯间,油纸伞却一直罩在她头顶,没叫她淋到一点雨。那厢,陈书和紫灵默契地站在马车外。一人一伞,一左一右地眼睁睁看着马车关上了门,默默等待两位主子商讨出结果。相比于陈书的生无可恋,紫灵却是红光满面,期盼着世子和少夫人多培养一下感情。正巧一卖糖葫芦的老翁路过,他佝偻着背,身后草靶子盖着布,为糖葫芦挡住了雨水。而老翁自己,连蓑衣都没带,许是没算到今日会下雨。老伯,买糖。紫灵走过去,那老翁立即换上笑脸。老翁打开罩着的布,草靶子上还插着十几根糖葫芦。紫灵掏出两块碎银子,我们人多,这些都要了。她说的豪爽,老翁惊疑地抬头看了看国公府匾额。那几个字,老翁认不得,但也晓得这里是宁国公府。他欢欢喜喜地将十几根糖葫芦用布包起来,递给紫灵,后者将糖葫芦收下,又将伞递给老翁,这个给你。老翁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用……紫灵见状,直接将伞递到老翁手中,不给他还伞的机会,抱着糖葫芦转身就跑进了陈书的伞下。陈书那把黑伞很大,原来要撑裴如衍的,这下被紫灵跑进来了。他低头,看见小姑娘双手抱着怀里的糖葫芦,他不禁问道:紫灵姑娘,你这是为何任谁都能看出来,买这些糖葫芦完全是助人为乐。果然,紫灵抬头道:吃食不能久放,不卖完,老伯大概不会回家。商贩就是如此,陈书并无动容,你既是少夫人的丫鬟,不能对谁都心善,有时候,会招惹祸端。才不是呢!少夫人说要广结善缘,达则兼济天下,还要多积攒人脉!紫灵忿忿反驳。陈书听她语气不平,静默须臾,觉得哪不对。达则兼济天下……陈书有些疑问,自认毫无恶意地开口——你月钱多少你!紫灵瞪大眼睛,不告诉他,少夫人说了,不要把目光放在银子上,要看自己得到了什么。陈书觉得她有点好笑,每句话的前缀词都是少夫人说。他原本透着愁色的脸庞突然有了笑容,你自己没什么想说的吗有啊,紫灵没了笑,从布袋里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他,给你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