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皇太后道。同样的四个字,方才在紫竹殿的时候童太后说过,但是,锦欢对着童太后丝毫没有紧张惶恐的心。如今再听到这四个字,锦欢的心却像擂鼓一般,噗通噗通地几乎要跳出来。她慢慢地抬起头,眸光触及皇太后那双平静得如古井的眸子,她的心倏然一震。皇太后保养极好,望之也不过三十不到的人,她容貌绝世,在大周朝是闻名的,只因她曾临朝称制,众人只知道她威望,而忘记了她本是容色惊人。如今,那张绝色之容上嵌着的那双古井般清冷的眸子,便无端叫人有一种震慑力。锦欢尽量稳住自己,没有避开皇太后的盯视。皇太后缓启嘴唇,声音不紧不慢,“说话!”锦欢深呼吸一口,在心底回荡许久的那句话,冲口而出,“臣女想请皇上出兵,剿灭逆贼东浙王慕容前。”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狂怒冉冉而起,竟有噬人之势,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干预政事?还口出狂言叫朕对当朝亲王出兵?”锦欢看着天威震怒,心里慌得很,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别在了裤腰带上了,她控制住自己不让声音颤抖,“皇上,此时若不出兵,等东浙王羽翼渐丰,便成大患了。”“大胆!”皇帝怒拍桌子,眼睛因狂怒而赤红,“到底是谁跟你说东浙王是逆贼?是你的父亲慕守业还是你的师父苏意?”锦欢听得他牵扯旁人,连忙道:“回皇上,不是谁跟臣女说的,东浙王野心渐露,但凡去过东浙的人,都知道。”“你去过东浙?”皇帝冷声问道,眼底狂怒依旧未减。锦欢回答道:“是,臣女去过,知道在东浙,人人都只知道东浙王,而不知道有朝廷,有皇上。”皇帝依旧难消狂怒,“那也是你能妄议的?你可知道你是犯下了逆天大罪?若东浙王没有谋反的野心,你是诽谤诬陷亲王,论罪当诛,你不要命,难道你慕家上下也不要命了吗?”皇太后一直没说话,甚至脸上神色都不曾变过,只是定定地看着锦欢。一句论罪当诛,且有牵连家人的意思,锦欢确实有些心怯了。前生,皇上是早察觉东浙王的野心,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东浙王是他的堂弟,慕容家不兄弟阋墙,这个是先祖遗训。锦欢心头百转千回,知道皇上狂怒之下真的会要了自己的脑袋,可她大仇未报,她重生回来,就是要找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报仇的。皇帝见她似有退缩之意,遂冷冷地道:“朕可以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但是,削去你县主封号,以后不得踏入皇宫半步,这是你鲁莽无状的代价!”代价!代价!报仇,来生再报,若死谏能让皇上醒悟,让皇上出兵,她死也值得。报仇很重要,但是,身为武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云屹前生被封为靖侯的时候,曾在一次练军时跟将士们说过,一旦投军,此身此生,便不由自己,需要的时候,这血肉之躯便挡于敌人的身前,护着大周江山护着大周子民百姓,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为止。那时候她心头没有什么大义,只为护夫出征,但是听了云屹这话,年少时候在庄子里立下要做一个侠客为民请命的傻瓜心愿竟然浮上了心头。当时她听了云屹这番话,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如今,也是如此。这条命,豁出去吧!锦欢顿时抬起头来,眼底有悲壮凌厉的光芒,“皇上,任何的代价,臣女以项上人头承担,但是,一旦东浙王起事,皇上和东浙百姓为此付出的代价,却要惨烈许多,且是无法挽回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