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窗户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萧彻问:没吃晚饭是不是温言川放下手里的半截墨条,嗯了声:一直等你也不来,都快睡着了。我去厨房看看。说完萧彻要走,被温言川慌忙拦住:你不用给我做饭。萧彻回身,半晌道:你的意思是以后再也不用我了温言川愣住,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才道:我就是怕你再误会。不会误会了。一声恒之足够了。厨房留了饭,放在锅里温着,现在吃刚好。温言川坐在凳子上吃饭,犹豫半晌开口:我一直想问,来上京后你住在哪里客栈啊。萧彻坐在对面,理所当然道,我在上京没有宅院,置办起来也麻烦,不如住客栈方便。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的回答。萧彻从西南来到上京,人生地不熟,不住客栈住哪是温言川将他想的太神通广大了。西跨院我每天都让人打扫。恒之现在愿意搬进来了吗温言川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萧彻嗯了声:愿意了。明日就搬。温言川迫不及待,明日我同皇上告个假,帮你一起搬。好。翌日下了早朝,温言川去勤政殿向皇上告假:微臣有些家事要处理,需要半日时间,请皇上应允。看着温言川眉眼间流淌的愉悦,李随安不禁问:可是发生什么好事了温言川如实道:帮朋友搬个家。李随安闻言:乔迁之喜,半日怎么够,一日吧。能让你如此开心,再多半日又何妨。多谢皇上。从宫里出来,温言川去了萧彻昨晚说的客栈。进去后,客栈掌柜立马迎上来:公子可是要住店温言川摇了摇头:不是,我等人。他住在这里。那公子坐下等吧。掌柜见温言川气质不俗,客客气气道,小二,给这位公子上壶茶。一杯茶没喝完,萧彻从楼上下来。温言川瞧着他左手长剑右手包袱,不由惊讶:只有这些他刚刚还在想马车能不能装下,不能就再来一趟。萧彻:多了累赘,我去退房间。温言川站起身:我去。温言川将包袱挎在肩上,又拿过萧彻手里的剑,带着剑鞘像模像样比划了几下,兴致勃勃:我像不像行走江湖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说这话时脸上是止不住的向往。萧彻看在眼里:像。本大侠要去退房间了,在此稍后。温言川大摇大摆走到柜台前,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准备结清住店钱。没一会儿,温言川捧着满满一把碎银和铜板回来,不仅没掏钱,还拿回来不少:你怎么给了这么多萧彻没答。温言川忽然懂了——他是准备一直在这里吃住,所以才给了很多银子。从客栈出来,温言川视线不经意一瞥,注意到街角卖烤地瓜的小摊。摊主是位头发花白的阿婆,佝偻着身子,嶙峋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破旧的佛珠。一对兄妹站在地瓜摊前。妹妹六七岁的样子,哥哥稍微大些,看着能有十岁。都是干瘪瘦弱,穿着粗布麻衣。妹妹踮起脚,挑了两个最小的地瓜,脆生生道:阿婆,我和哥哥来了。阿婆笑呵呵嘱咐:拿大的,趁热吃啊,凉了吃容易胃胀。那对兄妹大人都死了。卖地瓜的阿婆眼盲,家中也没什么人了。外婆给他们地瓜吃。哥哥每天都去城外的林子捡柴火,一半卖掉,一半给阿婆。听完萧彻如数家珍的解释,温言川轻声问:那你呢萧彻不解:我怎么了你了解这么清楚,一定也做了什么。萧彻笑了声,一本正经道:我将阿婆的地瓜摊扬了。阿婆害怕我,每天都白给我个地瓜。温言川半个字都不信,走到地瓜摊前:阿婆,我要一个地瓜,几个铜板啊三个铜板。我眼睛看不见,你自己挑,相中哪个拿哪个。阿婆态度和蔼道。温言川随便拿了一个,放进碗里一块碎银。阿婆许是怕人偷钱,听到钱落入碗里的声音就伸手去拿。摸到是碎银子后,愣了下:你是那位好心公子吗听声音不像。那位公子也每次都给碎银。已经给了好多了。温言川偏头瞄了眼萧彻,正巧对上他别扭的眼神。羞于承认善意,大概是觉得承认了别人也不信。所以涂涂抹抹,不叫人发现。但温言川信。阿婆,你说的那个人是我朋友。他要搬到我家去住了,以后可能就没办法常来了。这些银子你拿着。温言川说着,又抓了些碎银塞到阿婆手上。阿婆攥着碎银枯瘦的手微微颤抖: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你们都是好人。温言川轻轻碰了碰萧彻。萧彻过了好半晌才开口:等天冷了就别出来卖地瓜了,好好过个冬。照顾好自己。阿婆听出萧彻的声音,眼圈登时红了。一个劲儿点头,哽咽道:我会日日向佛祖祈求,保佑二位公子长命百岁。温言川和萧彻谁都没说自己不信佛——一个眼盲孤苦、一无所有的老妇,这是她能做的所有了。-马车停在府门口,温言川带着萧彻往西跨院走。萧彻:西跨院可有别人住过温言川:恒之难不成以为我会金屋藏娇听子昭的口吻是没有了当然没有。萧彻疑惑:父母不催你成婚放在其他人身上,二十三孩子都会满街跑了。温言川轻咳一声,不自然道:他们以为我不举。萧彻毫不客气笑出声。温言川:……小秃瓢呢萧彻又问。温言川顿了顿:林晃住东跨院。这孩子可能是在寺里待太久了,除了吃饭出来,其他时候基本都待在院子里。开始温言川以为林晃不习惯陌生环境,所以闷在院子里不出来。后来发现他就是好这口,非常乐意一个人待着。索性也就随他去了。没事的时候也不过去吵他。林晃是寂空大师一手带大的,品性德行方面自然不用温言川操心。温言川对他很少管束,每月给他十两银子,不够再给。温言川继续道:府中的下人匀不开,我明日让刘伯再雇两个进来。我不喜欢别人伺候。这样就好。不贴身伺候,就是端个茶倒个水。方便些。想来林晃也是个不禁念叨的,两人前脚刚到西跨院,他后脚就抱着剑兴冲冲来了。温言川还以为他中邪了:怎么了林晃语气兴奋:我听闻西南王来府上住了,想切磋一下。看看武功精进了没有。温言川:……合着不是不愿意出来,而是没遇到能让他出来的人。那他刚刚信誓旦旦说的话算什么温言川自觉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给两人腾地儿。林晃冲萧彻抱拳:请西南王赐教。萧彻瞄了眼看戏的温言川,拔出定乾坤:来吧。院子里响起兵兵乓乓的碰撞声,两道身影闪展腾挪,敏捷迅速。温言川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林晃手里的剑已经被夺了去。不由惊讶地张大嘴巴,拍手喝彩:好厉害!萧彻勾了勾唇。随之挽了个剑花,长剑入鞘。利落干脆的动作给温言川看得眼睛都直了。又是三招。林晃被打击得不轻,哭丧着脸,难道我这段时间都白练了。萧彻中肯道:你进步很大。之前切磋我没用兵器,这次用了。不一样。林晃:真的萧彻嗯了声:我不收徒。你觉得进步了便来找我切磋。好!我回去练武了!林晃脑子里回忆着刚刚切磋时萧彻的动作,抱着剑走了。温言川后知后觉——难怪不爱同府里的人过多接触,合着是没一个能打的。温言川盯着萧彻手里的剑:这把剑有名字吗定乾坤。好名字。就是缺个剑穗。温言川瞅着光秃秃的剑柄,我看兵器铺里的剑都有剑穗的。萧彻不以为意:剑穗只是装饰,有没有无妨。温言川没说话,心里却有了打算。他记得库房里有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拿来打剑穗正合适。雕个好看的样式,系上红色流苏。正好萧彻喜欢穿红衣,肯定与他相配。-翌日,温言川继续懵懵登登地去上早朝。上了马车,瞧见里面的人,黏糊糊喊了句:恒之。瞧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萧彻:身体不舒服温言川已经枕着胳膊躺下了:没有,一早起就这样。我睡会儿,到了喊我。说完立刻不吱声了,颇有种已经过去了的架势。不多时,马车里响起平稳的呼吸声。马车突然一阵颠簸。车夫气急败坏地叫喊:哪个挨千刀的在路上洒了这老些石子!缺德玩意!受到惊扰的人有要转醒的迹象。萧彻起身坐过去,小心抬起温言川脑袋,将他枕着的手臂慢慢拿到怀前放好,头枕在腿上。轻轻拍了拍。温言川哼哼两声,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