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秋睡眠质量好,通常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但今晚中途醒了一次,因为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赶上晚高峰的地铁,像汉堡里的肉饼一样被死死挤在中间。呼吸不畅的江羽秋睁开眼,发现自己前胸贴着床内侧的墙,背后也有一堵扎实的肉墙。江羽秋不甚清醒地扭过头,在黑暗里辨别了一会儿,发现那是施闻钦。你怎么上来了江羽秋推了推人,下去,挤死了。在江羽秋嘟囔的抱怨声中,施闻钦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地铺上。见他还算听话,困倦的江羽秋声音含糊:床是单人的,睡不下两个人,你凑合在地上睡吧,别再挤上来了。施闻钦将下巴埋进被子里,像是点了一下头。实际这只是一个骗江羽秋的假动作,他并没有答应江羽秋不会再爬床。床再硬也是给人睡觉的,地板则是用来走路的。江羽秋要他睡地板这个要求是无礼的,所以他拒绝答应。江羽秋的眼皮重新黏起来,很快又睡着了。施闻钦听了一会儿动静,目标明确地再次爬上床。施闻钦想,他应该是没有跟人同床的经验,因此不小心挤到江羽秋,才被他无情赶下来。这次躺上来,施闻钦很勉强地把手搭在江羽秋腰上,让一直喜欢摸他的江羽秋占了一个大便宜。这是上床的代价,是特殊情况下的迫不得已。施闻钦这么告诉自己。安慰好自己之后,施闻钦心安理得地抱住江羽秋,侧了侧身,尽可能让床的空间容纳两个男性成年人。调整完睡姿,施闻钦这才合上眼睛。-早上,施闻钦趁着江羽秋没醒,回到床下的地铺,制造出自己一晚都睡在这里的假象。江羽秋醒来虽然纳闷自己为什么贴着墙睡,但没有怀疑到施闻钦身上。施闻钦装睡,见江羽秋下床去了卫生间,立刻明白他什么也没发觉,于是更肆无忌惮地制定自己晚上的睡床计划。今天江羽秋还是上晚班,一点半到奶茶店就行。洗漱完,江羽秋懒得出去买早餐,切了一点葱花炝锅,煮了少半封挂面,还煎俩个鸡蛋。面熟后,江羽秋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施闻钦挑食,怕他浪费食物,只给他盛了小半碗。没想到的是,施闻钦很给面子,快速吃完了碗里的面,还问江羽秋有没有。江羽秋愣了愣,锅里还有点。真的是一点,施闻钦端着空碗进去,挂着脸出来,望向江羽秋的目光透着指责。指责江羽秋小气,挂面都不给他吃饱。江羽秋感到冤枉,我还以为你会挑食,所以没煮太多。施闻钦鼻腔发出一声轻音,然后低头吃碗里的面。见他似乎吃得很香,江羽秋不禁对自己平平无奇的厨艺产生一种错误的认知。我煮的是不是很香声音带了些骄傲。施闻钦咽下最后一口挂面,擦过嘴后,才评价:很,一般。他特意加重很字的读音,江羽秋撇了撇嘴,很一般你还吃这么多因为施闻钦饿了、因为做饭过程很干净,还因为这碗面没有奇怪的味道。江羽秋煮挂面的时候,施闻钦在一旁监督过,江羽秋的手是干净的,锅跟案板也是干净的。虽然在煎鸡蛋的时候,江羽秋是在锅边打的鸡蛋,这有点不卫生,但尚且能忍。江羽秋只加了盐,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佐料。味道一般,可是干净健康。施闻钦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背景,可他隐约觉得秦兵马俑也就那么一回事,自己家也不是不能造出来。所以他要珍惜身体,保证健康,他活着就是对人类,对社会的贡献。施闻钦又优雅地擦了一遍嘴,毫不带玩笑地说,我的、命,很贵重。他再一次把很字咬得很重,想让江羽秋知道他话里的分量,以后少让他吃那些重油重盐的外卖。这下轮到江羽秋皱眉:你在说什么屁话,谁的命不重要以施闻钦现在的口条,无法跟江羽秋解释重要与贵重的区别,只能选择闭嘴。吃完了就去把碗刷了。江羽秋对天龙人施闻钦如是命令。施闻钦动了一下嘴,看出江羽秋的坚持,只好委屈地带伤洗碗。厨房简陋得过分,洗碗台对身高一米八八的施闻钦来说太低,他憋屈地弯着腰,把泡沫洗得到处都是。手忙脚乱地洗干净碗,出来就见江羽秋换床单。江羽秋换上干净的床单,对施闻钦说,把你衣服拿出来,一块给你洗洗。施闻钦迫不及待去拿自己的衣服,现在他穿了一套江羽秋的旧睡衣。衣服不仅小,布料还不舒服,施闻钦怀疑衣服上有螨虫,不然身上怎么感觉有点痒出租屋有一台旧洗衣机,是房东留下来的。床单跟施闻钦的衣服都是浅色系,江羽秋一块放了进去。施闻钦的衣服不能水洗,等江羽秋捞出来时,大衣的版型变了不说,那件质感很好的银灰色毛衫大幅度缩水。江羽秋:……施闻钦就够矫情了,没想到他穿的衣服也这样。江羽秋用力抻了抻毛衫的下摆,这才搭到衣架上。-晚上江羽秋下班回来,晾衣架的毛衫干了,比之前明显缩了一个号。施闻钦对此毫无所知,像个豌豆少爷似的躺在床上,身下铺着江羽秋的被子。江羽秋溜达过去,用一种寻常的口吻告知:你衣服缩水了。施闻钦没太大反应,手臂闲散地搭在床头,低头看着手里温度计的说明书,随意道:那就再买两件。透着一股财大气粗。江羽秋足足沉默七八秒,半晌才叹了一声。这两天正在降温,就算施闻钦的衣服没洗坏,也该给他买厚衣服。江羽秋认命地掏出手机,在某夕夕上下单了两件衣服。衣服第二天下午就到了,拆开包装袋子,刺鼻的气味立刻顶了上来。施闻钦说什么也不肯试穿,脖子快要抻出两米长,以表抗议。他虽然整天吃不饱,但身体底子好,江羽秋摁不住他,也扒不了他的衣服,只好以情动人。味道可能是有点难闻,这洗一洗就好了,一会儿我多给你洗两遍,你先试试。就算这些衣服致癌物超标,但以施闻钦强壮的体格,没个三五十年,癌症是攻克不了他的。施闻钦脸上万分排斥与嫌弃:拿走。你试试。拿走!江羽秋拿施闻钦没办法,不过还是忍不住威胁了一句。我把衣服退了,你要是再想我给你买绝不可能,天气再冷也不可能!施闻钦捂着鼻子,像是防止自己吸入致癌物,头颅却高昂,冻死……也不穿。江羽秋气极:行,你有骨气。他拎着衣服塞进透明包装袋里,转身进了洗手间。等江羽秋从里面出来,施闻钦站在床板,抓搓着自己的手臂跟后背。江羽秋以为他矫情作怪,没有理他。施闻钦看了两眼江羽秋,围着屋子绕了两圈,最后磨蹭到江羽秋面前,把手臂往他面前伸了伸。江羽秋原本是不想搭理的,余光从施闻钦挽起来的胳膊掠了一眼。觉得不对劲,视线又挪回来。施闻钦线条紧实的上臂漫着一片红,手臂内侧也是一片片红,像是起了什么疹子。江羽秋神经一跳,这是什么施闻钦立刻说,刚才……过敏了。这里,也有。他撩起衣服让江羽秋看他的后背,但又不想让江羽秋多看,快速盖上。施闻钦的意思是,他吸了某夕夕上买的毒衣服,才过敏长了这么多疹子。江羽秋一脸听到天方夜谭的模样:这怎么可能!衣服连碰都没有碰,闻了闻味儿就过敏了你是什么纸片嫩豆腐王子,这么脆皮!施闻钦坚持是江羽秋新买的衣服让自己过的敏,绝口不提自己昨天就开始发痒,只是没起疹子。江羽秋只好带着施闻钦去诊所瞧病。施闻钦非常惜命,坚持要去大医院,做正规的检查。江羽秋压着火:这么晚了,你这点小病就别去麻烦急诊医生,现在的私人诊所都很正规。施闻钦看了一眼玻璃门内,诊所内灯光明亮,地板一尘不染,偶尔飘出几缕淡淡的药味。认可了这里的卫生情况,施闻钦矜持地迈腿走了进去。江羽秋深吸一口气,这才跟在他身后。-医生看过施闻钦的疹子,确定就是过敏导致的。现在的衣服化学染料太多,他可能是对某个成分过敏,以后买衣服的时候选那种浅色,全棉,质量好一点的。施闻钦闻言立刻问,需不需要喝点什么中药,排一下身体的毒素。医生一愣,似乎没见过这么爱惜自己的年轻人。医生:不用,以后穿衣服注意一点,你还年轻,身体很快就会代谢出去。施闻钦这才放心。江羽秋看了一眼施闻钦,实在忍不住,问了医生一句,他有胃病吗医生对施闻钦说,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施闻钦很配合,张开口让医生看他的舌头。医生又给施闻钦把了把脉,夸赞道:他的胃很健康,身体底子非常不错。施闻钦得意地看了一眼江羽秋。江羽秋翻白眼,胃很健康是什么好事吗正经的霸总有几个是胃好的!而且像施闻钦这么惜命的霸总,江羽秋阅文无数,在他印象里一个也没有!医生有说:这两天食欲是不是不好脉有点虚,多吃点肉蛋奶。施闻钦向江羽秋投过去一个幽怨的目光,抱怨江羽秋没把自己养护好。收回目光,施闻钦跟医生告状:他,不让我,吃饱。江羽秋直接怼回去:你不说是你自己挑食!施闻钦翻昨天中午的旧账,说江羽秋挂面煮的少,给他煎的鸡蛋还缺了一角。江羽秋:那块煎糊了,我怕你挑剔,所以用铲子切进了垃圾桶。施闻钦:你的,没糊。江羽秋:你管我的有没有糊!施闻钦当然是管不着,但他今天就是有理,我,没吃饱,脉都……虚了。脉虚怪你自己挑食。你不给……我吃饱。江羽秋刚要开口,忽然发现诊所里的人都在笑着听他俩吵架,话全都卡在喉咙。施闻钦继续翻旧账:早上,你也……胳膊突然一疼,施闻钦皱眉,你掐我,干什么江羽秋:……这下医生也绷不住了,其他人笑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