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长和所有船员们都为这样的任务感到兴奋,除了门多萨,这会耽误他代好友往里斯本送信,于是在使者离开之后,他便私下向船长告知了自己的苦衷,询问自己是否可以退出此次任务,另搭上某艘船以返回欧洲。老船长托莱多不太愿意答应这个请求,关于总督大人与国王陛下的荣誉感压倒了他对自己养子的换位思考,以致于这名老兵在这个时候劝诫自己的养子——一封家书,怎么能和天主的伟业相比你这就是不讲道理,船长。天主的伟业才是唯一的道理!于是,门多萨就到船舱里叫喊上所有的船员,向他们宣告了自己的苦衷,希望来自群体的支持能够让老船长略微改变想法。这样的策略大概奏效了,彻夜争执过后,船员们注视着老船长,老船长又注视着大副,才以前往里斯本本来就应该在计划之内,勉强同意了这项请求,这大概要花上20天的时间,与环球航行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这般忤逆让这个老人感到的除了愤怒,还有困惑与好奇。这该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值得自己的养子在一开始想要推辞环航世界的任务所以,在启航的第9天夜里,当船员们大多酣睡,大副又在月色下值班或者说起舞的时候,老船长来到了门多萨的床铺旁,几番搜寻,信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些他看不太懂的书,内容有关于太阳,宇宙,巫术,魔法,祭祀,天国的秩序,诸如此类,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些文字肯定不是圣经,因为老船长对经书当中很多都烂熟于心,也肯定不是什么文学故事,所以,这就只能是些邪书了。诶,冷静,冷静,等到了里斯本,我再去开导他吧。正当老船长疑虑之时,门多萨的呼喊传到了托莱多的耳中——英国海盗!全体就位!托莱多立即将陨石放入匣中,换上盔甲。而后,警戒的钟声响彻了圣桑乔号,将船员从睡梦当中唤醒,与佩剑与枪支一起拖上甲板,视野尽头,私掠船的轮廓在视野尽头依稀仅见。无月之夜,星光璀璨异常,霜涛奔涌,直到进入炮火的射程在即,圣桑乔号的船员们才看清,那只不过是两艘不大的私掠船,老船长随即下令圣桑乔号全速与之海盗船靠近,准备与这些英国人展开接舷战。咫尺临天,倾潮若焰。托莱多虽然年过半百,却昂扬地站在船头,无论是源自爆炸还是纯粹的风浪都不能动摇这名曾在勒班陀大海战身负4处枪伤与7处枪伤的勇士,他第一个越过甲板,奋不顾身地挥舞佩剑冲入其中,却又有些忘记了该如何战斗,随即便数名海盗所围困,水兵们为这种勇气所感召,便一并舍生忘死,奋不顾身,陷入狂热,金羊毛骑士团的圣安德鲁十字因风妄舞。圣桑乔号如抹香鲸撕碎鱿鱼一样,以巨大的力量径直咬住了其中一艘私掠船。唯有大副门多萨在这个时候丧失了勇气,或者说保持了理智,又或者反之。他留在圣桑乔的甲板上,用火绳枪瞄准目标,正当他在颠簸当中祈祷自己能够保持精准之时,爆炸的气浪从后面将他推翻,他扑倒在甲板之上,回过头,而后隐约看见又有3艘海盗船从另一侧向这边驶来,作为大副的他做出了判断,圣桑乔号必须立刻退出战斗。可是他不知道的事,凛冽的风潮与喧扰遮盖了他的呼喊,当他掌舵将圣桑乔转向的时候,他的那些杀红了眼的同伴们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疏忽之时,圣桑乔已经在与那艘交锋的私掠船拉开了一段相当的距离,而又在狂风的鼓动之下加速与尚且留在海盗船上个的船员们拉开距离。门多萨心急火燎地爬上桅杆,准备收下船帆,突然间,剧痛刺入他的一侧躯干,那该是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躯体,像野草一样生长蔓延。让他霎时间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失去了肉体的支配与视听的平衡,余烬飘飞,若繁花般盛开,拖拽夜色,与他渐相远隔,如那只安第斯神鹫的残羽随风而去……门多萨摔在了圣桑乔的甲板之上,但是战斗依然没有结束。现在是哪个傻子在开的船已经在战斗当中负伤了的托莱多回过头,遥望圣桑乔远去的情形将他从即将取胜的喜悦当中拽出。困惑不解的他还是当即做出判断,现在该做的是夺取现在所在的这艘私掠船。于是,托莱多在混乱当中再一次鼓舞士兵们的勇气,直至这片海域,这页经度等来了日光,水兵们驾着这艘私掠船才再回到了圣桑乔号,找到了躺在甲板上已经昏迷不醒的门多萨。酣畅而惨痛的胜利过后,风平浪静,黎明时分,群霞浸染。水手们凝视着弥漫在天空中的片片迷云,一个个都挤在甲板上,为他们受伤的祈祷门多萨祈祷,也在为接下来的航程祈祷。习惯了乘着帆船远洋的人,就算再勇敢与顽强,大抵都会在心中有着那么一大片对天空与大海的敬畏,这等敬畏一如天空与大海的浩瀚与宽广。祈祷过后,帮不上忙的船员们开始清点此次酣畅胜利过后的战利品,食物,药物,武器,弹药,托莱多将这艘俘虏来的私掠船命名为决心号,多余的船舱可以让船员们休养的时候稍微舒坦一些,其中自然也包括门多萨,当他醒来的时候本来以为坠落仅仅只是个噩梦而已。而后,老船长来到病榻前,在确认门多萨能够走路之后,便搀扶着他来到甲板上,浮云与日光在天穹之上交织,拼贴成热带天空的灿然仙景,就好像头顶便是神明的国度。多美啊,一点都不像是临近欧洲大陆的天空,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我不知道。已经6月3日了,按照正常航程,我们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抵达里斯本了,可是并没有!老船长拄着栏杆,目光恰逢巨鲸跃出海面,涌落雾霭,我们偏离了航线,无法返回欧洲了,看来是天主也不希望圣桑乔号在这趟使命当中分心。为什么大副瞪着老船长的眼睛,压抑不住住自己的心中对老船长真实想法的怀疑,如果你真得不想让我去送信的话,你是船长,你与我的父亲曾是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你是照料我长大的人,你以你的权威强行碾碎我的想法也没什么。你是觉得我答应了你们的事情我会反悔么孩子,我是想和你好好说话的,但你却在这里质疑我作为一个基督徒,一名光荣的海军士兵的虔诚托莱多听到大副所说的话有些恼怒,这对于这个花甲老人来说是原则问题,我看是你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邪书给蛊惑了,对不对,门多萨,你还记得我们船上的准则是什么吗你在说什么,船长我问你呢,我们船上的准则是什么托莱多手指着天空当中的浮云,你是不是忘了门多萨,你是不是忘了17年前的那个秋天,是谁带着你离开了乡下上了这艘船。我当然记得,船上的准则,不要撒谎,尤其是对那些爱你,在乎你的人。对,不要撒谎,门多萨,你撒谎骗得了别人,却偏偏骗不了天主与你自己,门多萨,现在我来问你,你偷着带上船的那些书都是什么,是不是亵渎人类使命的异端邪书你那几天晚上,在甲板上,像被恶魔附身了的手舞足蹈得又是什么,是不是什么污蔑天主的祈祷仪式说着,老船长一只手拽住大副的领子,而后掏出手枪,我在问你话呢,门多萨!你要是我不回答我,我现在就把这些书烧了!……门多萨皱着眉,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是觉得我不会惩罚你么,孩子托莱多咬牙切齿。……天体运行论,波兰天文学家尼古拉·哥白尼的著作,在海上辨别方向少不了天文学,其他都只是些博物志,工程,艺术,医药,而且我不认为这是邪书,就算是在教会当中也有不少人对日心说表示支持,不过我这也是听说来的,书中大多都只是数学,几何与天文记录,与天主毫无关联。门多萨这才给出回答。哥白尼托莱多皱着眉有些困惑,有些不明所以,那你跳的舞呢,是什么门多萨忍不住笑了:抱歉,船长,你就当是个玩笑吧,我那是梦想飞上天,像鸟儿一样飞上天,那些东西我做的翅膀,参考了达芬奇的著作,达芬奇知道么老船长不太懂这些,他皱着眉,更靠近了门多萨: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天主与国王陛下不要撒谎!行,不撒谎,我说心里话——大概,有吧什么叫做也许以后不准再做这么无聊的事了!人是永远也不能飞上天的!乱七八糟的书也少看!托莱多乜了养子一眼,而后目光扫过茫茫沸海,说正事吧,门多萨,我答应了你们先回里斯本,就绝不会做手脚反悔,明白么你能否不依赖罗盘来寻找路线不依赖罗盘为什么门多萨摇了摇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在掌舵,发现罗盘似乎失灵了,你看。说着,老船长自手心展示出罗盘,指针颤动与漂浮,仿佛是在追随着人的心跳打颤,说着,他又拿出另一枚罗盘,这是我们从那些英国海盗手中缴获来的,它的失灵比我们的这个还要严重!门多萨接过两枚罗盘,瞧见那抽搐起舞着的指针,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在两枚罗盘彼此靠近的时候,它们更是会疯狂打转到发烫。这……那就要靠星图了,还需要准确的时间与晴朗的天气,这很难。这段时间有没有航海日志,有航海日志么,我需要知道这倒下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船长随即喊话——苏尼加!把日志给他!